日照江南岸

#姐姐不在靠大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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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明镜似乎陷入了恋爱，最明显的表现之一，就是家里从此少了一位发号施令的长官。
也是直到此刻明家兄弟才发现，原来整个明宅就像座军营，一旦没了人吹响号角，纪律便也跟着开始松散。士兵们没了约束就好比抽掉了主心骨，个个缺点毕露，不知该如何自处。
最首当其冲的，就是明台。
每天早上，明镜都要给他穿衣穿鞋。这是自他入明家以来就养成的习惯，就连上了小学也未曾改变。明镜对他娇惯过度，总是事无巨细地宠着疼着。譬如明台的衣物，都是她亲自折好放在床头的，下人们连碰都碰不得。
这第二天大早正逢周末过去后的第一个工作日，明诚如常起来正在房间铺床，就见到明台甩着个空袖管光着一只白白嫩嫩的小脚丫，一溜小跑地出现在自己的房门口。
“阿诚哥~”那孩子揉揉惺忪的睡眼，也不说要干什么，直冲他唱戏似的甩了甩袖子，然后满脸委屈，“大姐不管我了。”
“你怎么光着脚啊！”
“那只拖鞋，找不到……”
明诚二话不说屈膝蹲下，乖乖伺候小少爷把另一只袖子穿上，再抱起他回房，寻找失踪的另一只拖鞋。
就连明诚自己也没想到，家里离开了明镜，顶替家长角色的那个人会是他。
但明台的书包一直是明镜整理，忽然换人，难免效率低下。明诚整理得满头是汗，好容易将文具书本都整整齐齐地码好，再双手将书包送到小少爷的肩上。谁想小少爷还颇不领情，双手叉腰点评道：“阿诚哥，你好慢呀。”
“你……”明诚难得从喉咙里升起了一句怨言，就在话道嘴边将吐未吐之际，恰见到明楼推门出来。
“阿诚，今天早上怎么没叫我？”
明诚一抬表，果然比往常晚了十分钟。明楼习惯晚上看书，经常不知不觉熬夜，他怕一个闹钟叫不醒，总是嘱咐明诚无论如何再亲自叫上一回，额外上道保险。今天大姐突然失踪，好像把一切次序都给打乱了。明诚这厢刚应付完明台，把明楼的事情完全抛到了脑后，听见了大哥的质问，赶忙道歉：“对不起大哥，光顾着给明台穿衣服了。”
“大姐她人呢？” 明楼一下抓住重点。
三兄弟面面相觑，要知道她在哪，也许这个早晨就不用如此狼狈了。
“大小姐啊……一早就给轿车接出去啦。”三人下楼，问到家里最早起负责给全家人准备早饭的张妈，才算是找到了答案。
“她干什么去了？”明楼追问。
“这个……我怎么好多嘴问呢。大小姐今天一早起来，心情可好了，早饭也没吃，就梳妆打扮好坐到客厅里等着了。”张妈回忆起来，嘴角还不由自主地泛起笑意，仿佛明镜的情绪能够传染，叫她也喜悦欢欣，轻盈荡漾起来，“对了，来接她的那位先生，卖相可是顶呱呱的。我听大小姐称呼他……好像称呼他刘先生。真是的……不知道这位有什么本事，居然哄得小姐这么开心。我在明家这么些年啊，可从来没有见过有这本事的人。啧啧，真要算起来，这还真是头一位呢~”
明楼明诚心中一凛，二人对视一眼，立即在对方的眼神中确认了自己的焦虑。
事不宜迟，他们，必须做点什么！
二人很快在眼神中达成了共识。
作为局外人的张妈自然不明白他们的心意，依旧情绪高昂地说道：“哎呀呀，小少爷上学快迟到啦，我这就去叫老李备车去吧。”
“不用。”明楼把她拦了下来，“明台身体不舒服，一会儿我替他挂电话向学校请假。”
“啊？”明台疑惑。
自己得病，他自己怎么不知道呢？
明楼不理会小弟，兀自又对张妈说道：“大姐出门时有没有告诉你她去什么地方，帮我查一下电话，我这就通知她。”
“可是……”明台扯了扯明楼的衣角。
“明台，听话，到楼上去躺着，一会儿啊，阿诚哥上街给你买粽子糖吃～”明诚果断扯开明台的手，半是命令半是哄骗地说道。
他声音好听，语气温柔，明台愕了一愕，才反应过来他是教自己装病旷课。
“哦！”小家伙何等鬼灵精，年纪虽小脑筋却转得不慢，一看两位兄长的态度，就识破了二人的计划，“你们是想利用我骗大姐回来！”
“嘘……”明诚忙小声道，“明台，你不希望大姐回来吗？”
明台想了想，十分诚实地点点头，但同时也十分诚实地说：“想啊，但是学校里的先生对我这么好，对了，同学们还等着我一起玩儿呢，要是不去上学，那多没劲啊……除非……”
明诚听他满口胡诌，好容易才忍住没翻白眼，耐着性子问：“说吧，你还要什么？”
“除了粽子糖，我还想吃牛轧糖，对了，还有蜜枣、炒葵花籽、还有……还有炒松子！要是有了这些嘛，不去学堂也是可以考虑考虑的~”
“好嘛，以前天天嚷嚷着不想上学，这下真不用去了，倒像是拿刀逼着你的！”明诚点点他小鼻子，“吃这么多，不怕上火呀你！”
“阿诚哥，你到底买不买嘛~”
“行行行，买给你总行了吧。”明诚无奈答应，又再三叮咛，“记得装得像一点，别让大姐看穿。要不然，我们都吃不了兜着走！”
“知道啦，小祠堂嘛！”明台说着，把肩上的书包一甩，蹦蹦跳跳地跑回自己的卧室去了。
“臭小子！”明诚看着他背影，感觉自己被摆了一道。
“放心，小东西精明得很，不会出岔子的。”明楼拍拍明诚的肩，“倒是你我，得好好对下口供，不然叫大姐看出来……”
……难免吃一顿竹笋烤肉。
小祠堂的诅咒实在是明家人头顶最大的阴云。明楼与明诚对此忌惮不已，因而编出的谎话也是千锤百炼，无懈可击。
明台生病在他刚被收养那阵时有发生，每一次是明镜不辞辛苦地日夜守候，才将一个孱弱的孩子养成了如今这天不怕地不怕的混世魔王。就连明诚，从瘦骨嶙峋蜕变得身姿矫健也少不了明镜的一视同仁、温柔关怀。
明镜就像是会魔法似的，将他们从黑暗恐怖的森林里拯救出来，又大手一挥，为他们驱逐了身上缠绕的厄运，被下温暖圣洁的光环。
她是他们生命中最不可思议的仙女，为他们带来了最美好的未来。因此，他们便也不能坐视她落入魔王的掌中，哪怕剑走偏锋，也要将她从悬崖边奋力地拉回来。
果不其然，明镜听闻明台生病，十万火急地赶回了家。
可与她同行的，竟还有一位不速之客。
明楼万万没有想到，这人的脸皮竟会厚到不惜与自己再度照面。而二人再次相对，可以想见的，将又是一番火花四溅，剑拔弩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