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装者】【明家中心/楼诚】纪念（四）
日常日常日常。
（四）
明诚回来时将明台扛在肩上。小家伙扑腾得像一尾刚捉上岸的活鱼，两人吵吵闹闹地穿过人群，倒真像是年纪相差不大的亲兄弟。
明楼微微侧身，避开明台无意中蹬向自己面门的一脚，又回身，准确地拽住那条小皮带：“下来！成什么体统。”
于是他们在售货员的笑声中并排着走出了百货商店。
明台走在正中，一手一边地给二人牵着。兄长们微微倾斜了半边身体迁就幼弟的身高，从背影看，恰好成一个对称的V字形。不知从何时起，明诚的身高竟已和明楼相仿佛了。
出大门的时候，太阳正升到头顶。上海的阳光并不经常这么好，只有过了梅雨入了秋，太阳才渐次频繁地露脸。明诚领着明台在后座，梧桐的枯枝的阴影在他们脸上变换地掠过。明台的脸因刚才那一阵嬉闹而有些涨红，同时也微微地雀跃着。
他一面摆弄着自己新到手的礼物，一面竟没忘记自己的台词，捂着肚子作势揉了几揉，便顺利挤出一张苦瓜脸：“大哥，阿诚哥，我肚子饿啦，我想西餐，想吃奶油蛋糕~”
“这就饿了？”明诚有些惊讶地抬腕看看表。
明楼在他低头的一瞬里对后视镜里的明台挤了挤眼睛。
大约是嫌小家伙过分夸张，那样的口气简直全是破绽。明楼暗暗摇头，心道这世上恐怕只有大姐才会不假思索地对这简单粗暴的撒娇照单全收……
“饿了的话咱们就去凯司令吧，正好前面静安寺路拐弯就到。”明诚朝前探了探身体，“大哥，你能不能开快些？明台肚子饿了。”
明楼蓦地给自己口水呛得一噎。
他看见到明台在后视镜里对自己做了个鬼脸。原来不只明镜吃他那一套，这招对明诚也同样百试百灵——恐怕明楼自己还没意识到，其实在这个家里对小魔王油盐不进的，也就他一个而已。
不过今天的主角并不是明台，这念头只在明楼脑中一闪，他的心思便又回到他们精心准备的计划中去了。凯司令的这条路线是在计划之中的，自然是合理而又方便。明楼不露痕迹地一打方向盘，便将汽车驶到了陈设精美的橱窗前。
作为第一家国人开的西餐社，凯司令的蛋糕裱花却是做得堪与西洋人开的西饼店媲美。明台对着玻璃展示柜吞了吞口水，这回想必不是做戏。他情真意切地趴在玻璃上陶醉，明诚笑着走去牵起他手：“点心等饭后吧，吃完蛋糕你可就吃不下饭了，大姐说过什么来着？”
“不吃饭，长不高……”
明诚满意地点头。
“我要是明家的亲生儿子就好啦！”明台撅嘴，“那就能只吃蛋糕不吃饭，还长得和你还有大哥一样高。”
明诚微一怔。
明楼不知何时已走到了他们前面去。他没听见明台的话，只看见二人驻足不前，于是转过身招呼道：“两位少爷，可否稍抬贵足快走两步？光看展示柜可是看不饱的。”
明诚抬起头看着他，站在原地不动。
迎客的侍应已经接过明楼的风衣，对三位贵宾比个了请的姿势，一视同仁的恭敬，如奉上宾。
“明少爷，请跟我上楼。”
明台蹦蹦跳跳地窜到前面去了，踏上了台阶，又为面包部新出炉的糕点香气吸引得频频回头。
“别磨蹭了，你到底是要吃面包，还是要吃牛排、烧春鸡、香草羊架？”明楼催促。
“全都要！”
“贪心鬼。”明楼撇撇嘴，
“二少爷，这边请吧。”侍应恭恭敬敬抬起手臂。
明楼的目光也正好投射下来：“阿诚，你呢？”
“啊？”
“吃什么？”明楼在小跑上楼的明台屁股上轻拍一下，“慢点！”
明诚略显迷茫的眼睛忽然清爽了，五官舒展，露出一个笑来：“我？我和明台一样。”
“好啊，我怎么不知道，咱们明家居然养了两个饭桶？”
“知道也晚了啊。”明诚跟上明楼的脚步，低低地，但不乏俏皮地问，“怎么，大哥怕我们把家里都吃穷？”
明楼略作沉吟：“咱们家有座面粉厂，你可以尽管大胆地试试。”
即便在明家最困难的时候，工厂接不到订单，柜台付不出租金，大宅不得不暂时遣散所有的佣人、厨子、司机，明家也没有想过要放弃明诚和明台。谁也没有提过这件事，正如谁也没有想过这件事。
大约从接纳他们的那一天起，他们便是不可分割的一体，不论是在外人眼里，还是在他们自己的眼中。
“我都忘了，咱们明家家底厚着呢，”明诚狡黠地一笑，“那我可敞开肚子吃了啊，明台，等等我！”
这一餐吃了有足足两个小时，三兄弟把皮带连松两个孔，明台几乎仰面睡倒在自己的椅子上。这下蛋糕是无论如何塞不下了，勉强喝过咖啡之后，明楼吩咐人将甜点都打包起来，又亲自把明台抱上后座，先送回家去。
开车毕竟运动不开，到家放下了人和东西，明楼也没除风衣，顺手添了条围巾，就跟上明诚的脚步一起去裁缝店。
明诚发现他的身影，只侧了下头，并没劝他留步。太平常了，他们这样并肩走在上海的马路上，一走就走了快十年。眼下除了两人的风衣过分一丝不苟了些，背影过分挺拔了些，简直就融入了这样宁静的秋色里。
明台不来凑热闹，二人便连多余的话也不需要。落叶静静碎裂在脚底，清脆规律，一如他们渐渐一致的脚步。
“大哥……”明诚的手埋在自己的口袋，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什么。
“嗯？”
明诚想了想，还是犹豫，开口就成了别的：“下个礼拜好像是明台生日。”
“你礼物都给他买了，还想再给他花钱？”
明诚的手指顿了顿，大约为了“礼物”二字。
“上个月他同学办生日派对，我看他像是有些羡慕。”
明楼沉吟。
明家人向来不过生日。大姐是女性，一直痛恨生日对于年龄的提醒，明台丧母失父，尽管知道生日却难免被同时勾起伤心往事，明诚孤苦，干脆连自己生日是哪一天都不晓得。因此明家人统一地忽略了“生日”这一个节日，连带明楼也配合着失忆，许多年未曾庆祝过自己的生日。
“他这么跟你说的？”明楼问。
明诚摇头。
“也不是不行，咱们家的景况近两年的确好了些，不过长幼有序……”明楼说到一半忽然刹车，不动声色地瞥向明诚，意料之中地见到对方的双眼微微惊讶地睁大。
只可惜，明诚显然会意错了方向：“要先替大姐过吗？大姐肯吗？”
似乎在任何时候，他第一个想到的都不会是自己。
“大姐，咳，大姐的确十分辛苦，咱们做弟弟的，也的确应该多孝顺孝顺她。”明楼说完，忽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只包装精致的盒子，朝明诚递来，“只不过心中装着别人的时候，也不该总漏了自己——给你的。”
